41手心里的笑

  接下来的一周，根据教导主任和江丛的要求，夏妍在课间把班上的女生都叫到走廊问话。
  她让她们回想这一年来关于任晴晴的所有，凡是有不寻常的地方要及时报告。
  因为这个事情，她在去顾愔诚班上课的时候，险些迟到。
  顾愔诚坐在最后一排，看着她一脸疲色的样子，心里满是不忍。
  这个突如其来的事件，让他也不得不放慢脚步。
  明明知道她和江丛免不了会接触，但在这个她身心俱疲的时候，他没法将自己内心的情绪完全表达给她。
  或许，他该给她一点别的鼓励。
  讲课的时候，她走到教室的最后，目光滑过那个一直低着头的少年。
  她看到他，心里就会忍不住地回忆起周六阳光里的那个吻。
  他讨好的举动，有一刻像极当年那只不得不分离的小狗，在离开的时候，轻轻摩挲着她的腿根。
  这一幕，在她的心里像是一个被捏碎的青涩果实，挤出酸酸甜甜的汁液，无声渗透。
  夏妍一手拿着书讲课，一手背在身后，忽然感觉到来自左侧的温热触感。
  那个方向是……顾愔诚。
  他的左侧一面没有人，而她正好站在他的左边。
  他从课桌下伸过来一只手来，她的手指头被他轻轻捏了两下。
  她的耳尖一下红了起来，再不敢走动，停留在原地。
  他拿了只笔在她的手心里轻划，笔尖滑动在肌肤之上，痒痒的。
  她深呼吸了一口，不动声色地继续讲课。
  片刻之后，他停了下来，又在她的手心里塞了一样东西，慢慢地将她的手指合拢起来。
  夏妍右边的耳朵整个烧起来，烫得通红，紧握手心一直不敢打开。
  等到下课，她回到办公室才敢摊开手来，里面是一颗绿色的润喉糖。
  她再望一眼自己的手心，他在上面用圆珠笔画了一个笑脸。
  夏妍慢慢地撕开喉糖的包装，将它含入唇中，一股沁凉的感觉顿时在喉间蔓延，她在心里轻轻叹息。
  她举起手来，看着手心里的笑脸，微微地勾起唇角。
  “夏老师？”
  门外有人叫她，她偏头望去，是高二叁班的一个女生，谈映雪。
  她站在门口，神情有些紧张，夏妍心头一动，向着外面走去。
  “怎么了？”
  谈映雪四下望了望，低下头去不说话。夏妍的心里一下像被照亮，瞬间明白了过来。
  “是任晴晴的事吗？”
  谈映雪点点头，小心地抬起眼来，“是半个月前的事，放学的时候，我看见有个男的跟在任晴晴后面，后来他们说话了。”
  “是学校里的同学吗？”
  “好像不是，但是挺年轻的。而且，他们应该是认识的，开始感觉很熟悉，后面好像有点不愉快，他一直和任晴晴说话，她就始终没再理他。”
  “大概是几号的时候？”
  “刚过完国庆，九号吧。”
  “具体是哪一段路？”
  ……
  夏妍把这个事情先向教导主任汇报，得到允许以后，她拨通了江丛的电话。
  江丛那边很快答复，“我会让同事去调一下那个时段那边的监控。”
  “夏妍，其实我正准备找你，现在需要你来一趟医院。”
  江丛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任晴晴说有些话，她只想对你一个人说。”
  夏妍匆匆忙忙地下了楼，正好是中午休息的时间，学校里人很多。
  她推开人群急忙走的时候，险些就撞到路边的一棵树上。
  幸好，后面伸过来一只手，将她向旁边一拉。
  “夏老师，小心。”
  她险些就跌进那人怀里，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心一惊，车钥匙也掉了下来，抬眼一看，是顾愔诚。
  这也太巧了，她在心里低呼。
  她赶忙站直身来，顾愔诚也立刻放开了她的手，他的旁边还站着周恺。
  “夏老师走这么急，准备去哪里？”周恺不经意地问道。
  “有点事出去。”
  顾愔诚垂眸，看见地上的车钥匙，腰弯下，左手一低，将它捡了起来。
  夏妍伸手去接，正好望见他的手心，她的心头一跳。右手伸到半空又缩了回来，赶忙换了左手过去拿。
  顾愔诚见到她这心虚的举动，勾了勾唇角，低头无声地笑。
  “夏老师，开车小心。”
  去到医院的时候，江丛正在病房门口等她。
  “她的父母呢？”
  她左右张望了一下，她还记得上次不愉快的一幕。
  江丛低头小声说道:“我让人把他们叫走了，等会顺便指认一下视频，你先进去吧。”
  夏妍点了点头，敲了敲门，然后拧开了门。
  任晴晴半卧在床上，手臂上还挂着绷带，她一个人出神地看着窗外。
  夏妍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走了进去。
  “任晴晴。”她轻声叫道。
  任晴晴没有反应，面色苍白，神情却很平静。
  夏妍走到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看到床头柜上，一个透明的花瓶里插着一把橙色的天堂鸟。
  是她上次来的时候，送给任晴晴的。
  夏妍看着她宁静的侧脸，在心里轻轻叹息了一声。
  “听说你有些话，想要对我说是吗？”
  “夏老师。”
  任晴晴轻声说道:“我听到了那天我父母在外面说的话，所以你把手机的录音打开吧。”
  夏妍怔了怔，从包里把手机掏了出来。
  “我想了好多天，决定还是把事情说出来，不然我的父母可能不会放过你。而且，这个事情一定也会被查出来，我自己说可信性更大，他们应该就不会为难你了。”
  原来是这样。
  夏妍心里有点难受，又有点欣慰。她向着任晴晴示意，然后打开了手机的录音按键。
  “有一个人，我们从小就认识，后来他喜欢上了我，我也喜欢上了他。明明知道不可以，但是在我高一那年，我们还是偷偷在一起了。”
  任晴晴的眼睛一直胶着在窗外，但神思却像是在游离。
  “可是随着我一天天地长大，我渐渐知道了这件事有多离谱，而且在我接触了越来越多的人和事以后，我真的后悔了。”
  任晴晴的声音渐渐变低，似是带了一丝的哽咽。
  “我以后还会认识更多的人，为什么我非要将自己困在这样不道德的关系里呢？我想跟他分开，可是他一直不同意，我没有办法向任何人求助，因为我们的关系非常特殊。”
  任晴晴的眼角已经涌出了泪，她转过头来，泛红的眼直直地望向夏妍。
  “夏老师，你知道他是谁吗？”
  不知何时，外面又下起雨来，顾愔诚在宿舍里，吃了一颗喉糖。
  这样，他和夏妍嘴里就是一样的味道了。
  他站在窗边，看着细细密密的雨丝坠下，扑面而来的凉气让他的眼底泛起些许的潮意。
  姐姐。
  他在心里轻轻叫着她。
  他低头摊开了左手手掌，手心里有一个和她一样的，微笑的笑脸图案。